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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还没亮，大概五点半多一点，阿妈就叫弟弟起来去摘荔枝了。今年气候好，荔枝大丰收，前几天台风艾云尼在家门口不远的南海上兜了几个圈，掉头往珠三角而去，因而我们这里才下了几场雨，天便又放晴了。
太阳一出来，荔枝就熟得厉害，由青变红也就几天的事，我们家的白蜡熟透了，来不及摘，大都烂在枝头。现在轮到桂味熟了，去年收购价都有二三十块一斤的桂味，今年刚出就只有8、9块了，现在大出，价钱跌得也很贱了，但是阿妈说，白蜡不要就算了，桂味也不摘，人家会笑。所以弟弟请了年假回来帮忙。
阿妈拿起扁担，挑着两个空篮子；阿爸带上头戴式电筒，把两个空篮子放在摩托架上，慢吞吞地推动他的摩托；弟弟睡眼惺忪，穿着个背心，拿着两把钩子，和他们出发了。
我家的荔枝树大多在山上，坡地也有，今天去的叫做荔竹山，还有杨埂、杨麻岭、大岭头、岭下坡等等，这些从小耳熟的地名，用文字打出来还是第一次。
黎明时分，天空灰蒙蒙的，路上能见度还很差，遇见几个同村的，都会互相询问，今天荔枝什么价，等下摘下来搭去哪里卖，回答都是充满失望的，大抵是又跌了多少。到了山上，头发被露水打得湿润，肚子也饿得咕咕叫，大家就先吃点荔枝权作早餐，然后再开工。
弟弟从小就是爬树高手，负责在树上采摘，够不着的就用钩子把枝桠勾下来再摘，阿妈负责在树下整理装进篮子，阿爸也帮忙摘了一阵，等装满篮子，就由阿妈用扁担挑着，拄着拐杖，慢慢下山。两篮荔枝，大概100多斤，阿爸老了，已经担不起来。
在山下，阿爸将荔枝搬上摩托车的架子，用胶带固定。为了便于运输荔枝，在摩托车后座加了支架，左右两边各放一篮，后座上再放一篮，一台摩托车就可以拉150斤荔枝出去卖。
天已经大亮，村道上的摩托多了起来，都开得不快，车上都拉着满满的荔枝。阿爸扶好车把，踢起脚撑，跨上车，慢慢开出大路。 路上阿爸停了几次，见到摩托车空了的人都问： “拉去哪里卖了？” “罗迪坑。” “桂味收几钱？” “靓的四蚊，我的三蚊半就放给他了，装冰的，也不挑。”
阿爸闻言，心里权衡一下自家荔枝的质量，心大又心小，最后又决定掉头，拉去罗迪坑了。到了罗迪坑收购点，阿爸又和刚卖掉荔枝的人寒暄起来，打探行情。
收购点老板在检查一个大叔的荔枝，在篮子上翻了翻，又要求大叔全部倒下来检查。大叔依言倒到地上，老板看了摇摇头。那大叔便急了，声音大了起来：“倒下来你不能不要！” “丑我就不要。” “被你弄乱了，我还怎么卖！”
火气越来越大，差点动起手来，旁人拉住冲动的大叔，又劝收购老板，便宜点收了他的荔枝吧。阿爸看此情况，觉得这老板太小气，便有启动摩托，去另一个收购点。日头越来越大。阿妈和弟弟还在山上摘着荔枝，摘好了两篮，见阿爸久久不归，就打电话问情况。
电话里阿爸说马上就回，在文村收购点三蚊二就卖了。阿爸来回走了几趟，就快11点了。弟弟又饿又累，叫阿妈别摘了，回去吃饭。他心里一定吐槽阿哥凭什么不来帮忙。
我又打电话让他摘多三十斤去寄快递，“要摘靓的，我卖很贵的，7、8蚊一斤。”“我都还没吃早餐，”弟弟说，“快递的10蚊一斤也不贵啊，又要挑选，又要时间去快递点寄，有这时间，我都能摘一百斤了。”我也知道理亏，开了个头在网上卖荔枝，一天寄两三单，既浪费时间，又赚不了钱，定价高怕卖不出去，定价低又怕辜负家人的劳动；倒是妻子，要带两个孩子，虽然也焦虑得睡不着，但也通过卖荔枝和几个顾客成了朋友，甚至有顾客要寄潮州小吃过来；我让她别卖荔枝了，她说总要帮帮家里，能卖多少也比收购好。
弟弟寄完快递回来，和阿爸在谢鸡墟买了点菜，阿妈在家煮好饭，煮了点鸡蛋菜汤，真正吃饭时已经是下午一点。这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，知了的声音响彻全村，吃完饭的阿爸抽了几口水烟筒，坐了一会儿，在吊扇马达哒哒的响声中睡着了。下午四点，日头还很晒。阿妈对弟弟说，杨埂有棵荔枝也很熟了，再不摘就黑了，我们吃了粥就去摘了它，明早让阿爸搭出去卖。 …… 在杨埂的荔枝树上，阿妈和弟弟摘着荔枝，说着一些话，过了一阵，阿爸也过来了。 弟弟说，“阿爸，你今天荔枝卖得便宜了，隔离屋的讲他卖了三蚊半一斤。” “下次矛拉去那里了。” “阿哥说，根子那边收购都有7、8蚊一斤。” “肯定没这么多。有4蚊我都拉去了。” 阿妈接过话，“你阿爸去年用摩托车拉去根子卖了。卖完去趁根子墟，在根子墟吃了一碟粉皮，出来荔枝钱在裤袋被人偷了。”
夜晚和凌晨一样，来得让人不知不觉，原来满山翠绿的荔枝树，变成了墨绿，再过一会儿，就变成了黑色。他们把荔枝挑下山，一路上山风吹乱了阿妈的头发，蟋蟀的叫声和不知名的虫叫声，伴随着远处山中布谷鸟的鸣叫，让这方小天地里，有种莫名的平静。
——来源：小明 我家种荔枝的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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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18-6-13 00:04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