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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我有个朋友】老黎的心愿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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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20-7-20 15:56 | 显示全部楼层 |阅读模式 | 来自广东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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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黎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,在一家石化国企当中层领导,事业有成,夫妻和睦,孩子懂事,正是人生的顺当期。

但他心底一直有个心愿,牵牵绕绕二十多年,从少年到青年,再到中年,如丝似缕从未断绝过,反而随着岁月的累积,越发强烈。

问题是,这个心愿他不能和别人说,尤其是家人,说了可能就会闹起大风波。

唯一能稍稍说一下的,只有他的老母亲。

“当年在柳州呀,你爸不安心上班,满脑子大生意,把好好的工作丢了下海,结果搞得我们家不像家,吃尽了苦头。”尽管过去了那么多年,母亲说起来仍是满面怒气,仿佛就象昨天发生的一样。

“妈,都过去了,不要再骂爸了,我们现在不是过得挺好。”老黎不想母亲又生气伤了身体,只有劝慰。

“好什么好!要是你爸不糊涂下海跟人做什么生意失败,欠了一屁股债,你肯定能上好的大学,今天说不定能在省城工作了。”母亲虽然生气,这句话却不是没来由。读初中的时候老黎成绩非常好,中考分数超过市一中录取线30多分,可是因为家境困难,只能去读了中专,学费还是东拼西凑艰难借来的。

老黎心里不由得苦笑,人的命运捉摸不定,哪来那么多如果呢?那都是没谱的事。

他还想继续打哈哈宽慰母亲,可是她接下来的一句话,却让老黎心里泛起了一种别样的滋味。

“柳州的阿清多好啊,长得眉清目秀又懂事,她那时可喜欢你,要是娶到她就好啦……”母亲的怒气消退,换成了叹气。

听到这话老黎心里一阵紧张,下意识看看门口,确定妻子没在门外,周围也没什么人。才赶紧说:“妈,你还说这些干什么?都是不着边的事。”

“你就怕你老婆听见不高兴,我觉得阿清呀,性格脾气比她好多了。”婆婆不满意媳妇,这仿佛是亘古不变的定律。

“好啦好啦,妈,我要去忙一下了。”老黎明白,只有抽身逃跑,才能终止这场母亲的控诉唠叨大会。

虽然和母亲的聊天结束了,可那个镌刻在心底的名字,那个清秀的身影,那段青涩的往事,却如昨天发生的般,又清晰无比地浮上老黎眼前,攀上他的心头。

那是老黎年少时,读完初二的暑假。懵懵懂懂的,他跟着母亲从广东,跑到广西的柳州去找父亲。

他父亲那时进了一家经营燃气的国企,被派到柳州的分销点做会计。这在那时是让人羡慕的工作,可是他还有更大的野心,想自己做大生意。还有就是人也飘了,和一些不明不白的女人有暧昧。老黎的母亲听到风言风语,气不打一处来,就带着儿子突然找了过去。

老黎的父亲对妻儿的到来显然手足无措,但他还是想办法租了个房子,把他们安顿下来。

接下来的事情,有父母亲的吵架大闹,有母亲得知父亲花心确凿证据的伤心欲绝、寻死觅活,有父亲的害怕和敷衍。老黎——那时还是小黎,对这些鸡飞狗跳的事情很烦恼苦闷,想不明白,也不知该怎么应对。

在这个时候,有一个同龄的女孩出现了,她是房东的女儿,叫阿清。

小黎家租的房子在柳州一个城中村的二层小楼里,靠近鱼峰公园。那幢房子有些年头了,大部分是木板结构,小黎家住二楼,房东家住一楼。

那时的小黎是个很腼腆的男孩,只会整天闷在房间里看书,除了跟随父母出去,基本不怎么下楼。他听母亲说到房东有一个女儿也是读初二,却没怎么见过。直到有一天,木板楼梯咚咚咚地响了起来,有人走了上来,敲他的房门。打开一看,是一个面容清秀的女孩。

她大大方方地说:“可以借你的自行车给我用一下吗?”

小黎却红了脸,紧张窘迫地说他父亲出去了,家里没有自行车。

“听我妈说,你也读初二,是吗?你发初三课本没有。”女孩又问。

“还没有。”

“我学校发了,我拿上来给你看看是不是一样的。”女孩也不等小黎回答,咚咚咚地转身下楼去了,不一会拿上来一撂课本。

“听说你学习好,可以教教我数学吗?”

数学是小黎的强项,他很乐意地答应了。从此,两个都是15岁的少年孩子,一个来自广东,一个家在广西。一个叫小黎,一个叫阿清,在那个炎炎暑期中成为了好朋友。

阿清是个活泼开朗的女孩。小黎早上能看到她亲热地挽着母亲的手臂去市场买菜,一路上说着笑着,融着晨曦金光,感觉让人分外温暖。他能听到她和八岁的弟弟,还有邻居小孩在楼下嘻闹,叽叽喳喳地,像只快乐的喜鹊。还有那咚咚咚的踏楼梯声,也多了起来。她穿着漂亮的连衣裙,青色的、带花的、束腰的,象只美丽的蝴蝶般,飞进了小黎的眼帘,飞进了他年少萌动的心。

在一张桌子边,他们脸对着脸,声息相闻,小黎认认真真地教阿清代数,讲解着一道道枯燥方程式的解法。阿清却似乎有些心不在焉,眼角总会偷偷地看一下眼前这个同龄的小老师。学习完功课,他们又下象棋,车马炮卒来来去去,手不小心碰到了一块。小黎触电般弹开,阿清脸庞也染上了红霞。

“广东离这远吗?”

“远,要坐一整天的长途班车。”

“你还会回去吗?要不留在这念书好了。”

“这不知道,要看我爸的工作,我只是暑假过来玩一下。”

阿清脸上流露出一丝失落,因为那时暑期快结束了。然后她带他出去玩,到鱼峰公园,气喘吁吁地爬到半山腰,那里有一个据说是刘三姐居住过的石洞。洞外绿树成荫,还有精致的凉亭,可以看到远处星星点点挺拔秀气的孤峰。

“你回去后会写信给我吗?”那时通信是一件庄重而时髦的事。

“会的。”小黎回答得很肯定。

“你回去就没人教我数学了。”

“你的同学可以教你啊。”小黎傻傻的。

“他们都不如你,没你讲得好。”

“没有没有,我讲得不好,你班上肯定有成绩好的同学,要不老师也行。”

“就是你好,我就只觉得你讲得好。”阿清忽然生了气,转身往山顶上跑去了。

傍晚,他们又到附近的小学校园里打羽毛球,那时正是满目夕照,金色的斜阳余晖中,阿清扬臂、跳起、挥拍,白色带羽的球像只鸟儿般在两人间飞来飞去。

暑假就要结束了,小黎父亲下海丢了工作,他也必须跟着父母回家。临别前一天,楼梯咚咚的脚步声又响起,只是多了凝重,少了欢快。阿清手拿着一样东西,脸上楚楚,布满伤感。

“送给你的。”

小黎打开包着的纸,里面是一个天蓝色的笔记本,封面有大海、风帆和飞鸟的图案。再打开扉页,有一句用清秀字迹写的英文。小黎半译半猜,大意是一帆风顺,不要忘记了彼此的友情。

“回去一定要记得给我写信。”阿清叮嘱。

“嗯,我会的。”小黎呆呆的。

“要写快点,不要让我等那么久。”

“好,我回去就写。”

第二天,小黎父母收拾好行李,叫了一辆出租车开到门口。当他们上车的时候,房东一家都出来送别。坐在车里,小黎不懂离别的滋味,心里只是有些茫然。

“阿清在和你挥手呢。”母亲提醒,这时小黎才发现阿清站在前面,呆呆地看着他,慢慢挥着手。

在这么多人面前,小黎很腼腆,但在母亲的催促下,他也举起了手,做那个告别的仪式。

可是在那一瞬间,他看到了终生难忘的一幕。

阿清忽然背过身去,右手掩在眼睛上——她哭了。

出租车开动了,这一幕如刀刻斧凿般,深深地刻在小黎的脑里、心里,生命里。

多年以后,他一直很后悔。那时自己是多么的懵懂,不会回应一点点阿清那至纯至洁的少女情愫。直到离开那一刻,他少年的心才受到强烈的震动,明白了什么是情,什么是爱,可是已经太晚。

之后,他们真的通了信。阿清在信中说,在小黎走后第二天,她又拿着课本去到二楼,到了门口,才想起他已经走了。她寄了几封航空加急信给小黎,说嫌普通的信走得太慢。可是后来却出现了奇怪的事情,小黎明明给她回了信,她却来信责怪他为什么不回。直到多年后小黎成长了,才琢磨明白,应该是阿清的父母把他寄去的信都拦截了。

就这样,小黎和阿清就如徐志摩诗中所说的,两个人在黑夜的海中相遇,交会时发出了熠熠的光亮。可是却因为命运的拨弄,就此分别而去,如天上的参星与商星,天各一方,再难相见。

虽然过去了二十多年,但老黎一直不甘心。青葱年少的时候,他不懂什么是情和爱。当成长阅历人世后,却觉得那份人生最初的情,如宝玉,如金子,如钻石般珍贵无比。这么多年,他从未忘记过那个清秀、痴情的女孩阿清,两人耳鬓厮磨,喁喁对语的场景历历在目,一切都仿佛在昨天发生的一样,记忆无比清晰。

她现在过得好吗?应该结婚了吧。不知她的丈夫是个怎样的人,对她好不好,会不会也有很多生活的烦恼。

在几百公里外另一个城市里,阿清肯定也在和普通人一样忙碌生活着。不知她现在变成怎样了,她有时会象我想起她一样想起我吗?她还会记起15岁那年暑假发生的事吗?应该会的,也许也不会,因为生活能消磨掉太多东西了。

或许她会一直责怪我没给她回信,会恨我木头愚钝。可是我真的回信了,还有机会向她解释吗?

这些问题、这些想象、这些思念,如生命力旺盛的藤萝,缠绕爬满老黎心底隐秘的地方,一个念头顽强地冒出来,不绝如缕——那就是去找她,看看她过得怎么样,诉一诉离别的衷情。

可是,他看过一些文章,说初恋虽然美好,但不必找,更不必追。真的重遇了,或许美好的感觉就会破坏,那份宝贵的回忆会随风飘散。认真想想,这似乎挺有道理。物转星移、沧海桑田,小黎已变成老黎,阿清也不会是以前那个她了。两条生命的直线交会之后,各自奔向远方,已经离得太远太远。

老黎的心有两股力量在冲突纠结。一股是理智。成年人那种考虑到家庭、现实、后果的理性,让他的心结了一层冷冷的壳。另一股是感情。那是一种很柔软,有热度,类似火山岩浆的东西。在内心的深处奔腾着、涌动着,时时冲击着他的灵魂。

最终,火山的炽烈岩浆,还是融化了冰的外壳。他犹犹豫豫地,想办法去寻找阿清的消息。但要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一个失去联系多年的人,又谈何容易呢?

老黎有同事家在柳州的,托去寻问过,答复是那片城中村已经拆迁了,连门前那条街道的名字都改了,根本无迹可寻。这似乎是唯一的线索,就此断掉了。老黎却不死心,有一个晚上,在思念潮水的涌动下,他从网上找到了柳州论坛,在上面发了个寻人帖子,留了QQ号。然而几天过去,有回帖的人,却仅仅是热心地提些建议,或抱以同情,这回他才彻底绝望。

可是世间的事就这般柳暗花明,峰回路转。十几天后,他的工作QQ忽然有陌生人加好友的请求消息。他本来想拒绝,可是看到那人的资料写着所在地是柳州,心里咯噔一下,便按了同意。

这个陌生人是个男子,他自称开了家服务咨询公司,说白了具体业务就是帮人打听事情、找人、找证据什么的,就象古代的“包打听”,或者说香港电影里的“百事通”。他说他在柳州土生土长,没有什么人他找不到的,只不过要付费用。

老黎将信将疑,网络骗子太多,应该不大可信。那人看出老黎的疑虑,就说可以先付定金,找到人之后再付清钱。为表示诚意,还主动公布了自己公司的名称、地址、营业执照,看起来似乎又不全是假的。

总费用要一千,先付一百。老黎觉得可以接受,大不了就损失一百块钱,但是留了一点希望。那人问老黎要详细的资料,他却只知道阿清当年家的地址,还有她读的学校和哪个班,除此外就没有了。那人说没问题,叫老黎等消息就行了。末了老黎加上一句要求,寻找的时候不能让对方知道有人在找她。

半个多月过去,老黎忙着工作生活,几乎忘了这件事。却收到了那人发来的消息,说已经找到了。老黎的心顿时狂跳起来,急着问:

“她还在柳州吗?过得怎样?”

“是的,她嫁在柳州,没有离开过。过得嘛,不怎么样。”那人含含糊糊地不肯详细说。

“到底怎样?你快说说。”老黎急不可耐。

“哎呀,我找起来可不容易啊。先是找到她当年读的学校,又找到教过她那班的老师。通过老师找到她班上的一个同学,转来转去,费了老大劲才找到。”

“你先说详细些不行吗?我不会少你的钱。”老黎有些恼火。

“呃,她过得不太好,家里有病人,自己开间粉店。要知道清楚你自己过来看。”

老黎瞬间觉得心里有些沉闷和难受。这人说的是不是真的呢?在网上无法查证。真的要去柳州一次吗?他自从那年离开后再没回去过那座城市,已经二十多年了,心下十分犹豫不决。

恰在这时,单位派他到南宁出差参加一个会议。他心想或许这是天意吧,便下了决心,作了决定。

在南宁开会那几天,老黎心神不宁。既想单调乏味的会早点结束,又有些害怕会议结束那天的来临。那是一种“近乡情更怯”似的心情,想见又怕见,心里说不尽的五味杂陈。

开完会的第二天,老黎吃完早餐,就坐上南宁至柳州的动车。他和网上那人约好了见面的地点,还有付清尾款的条件和方式。

当车缓缓停靠在柳州站时,老黎的心跳动节奏开始加快。27年了,当年他离开时,还是青涩得像一颗四月杨梅的瘦削少年,可现在再一次来到,却已是身材发福臃肿,额头爬上皱纹,满身尘烟俗气的中年。他打了个出租车,毫不犹豫地说出了目的地:去鱼峰公园。

一路上,他饥渴地望着车窗外,这座无数次萦绕在他心里的桂北工业城市,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。但这些有什么重要呢?只要它的名字没变,那份感情没变,这城市就永远充满着等待他归来的温情。

到了鱼峰公园,老黎发现它竟和记忆中没有太大的变化。他凭着记忆往满是嶙峋岩石的鱼峰山上爬去,一口气来到了半山腰的刘三姐塑像下。那个凉亭依旧还在,只是已被岁月风雨剥蚀,显得斑驳陈旧。坐在亭子里,当年曾经和阿清呆过的地方,老黎看着远处的山、近处的树,这些都没有改变,仿佛就象昨天一样,可是这世间和曾经的人,却都变了——他们经不起岁月的淘洗剥蚀。

静坐良久,老黎才拨通了那人的电话,说他已经到了鱼峰公园。很快两人碰了面,令老黎惊讶的是那人戴着眼镜,斯斯文文,一副大学生的模样。便闲扯了几句问他为什么干这个,那年轻人笑着说自己是从日本一家公司受到了启发,那家公司是专门为人寻找初恋爱人的,生意还十分红火,因此他也学着开了这公司,生意还可以。

“她现在过得怎样?”老黎还是急着想知道这个。看到老黎已经来了,年轻人也不再顾虑。

“过得不好欸,她本来在一家企业上班,后来效益不好下了岗。嫁的丈夫是一家贸易公司的,可是出车祸瘫痪了。她还有两个孩子,一个读高中、一个读初中。”

“那她现在靠什么生活?”

“她自己开了家螺蛳粉小食店,就在北面过两个路口的街上。”

“那你带我去吧。”

“这未付的钱…..”

“你在店外面等我,我进去看了是,出来就付清给你。”

老黎还是十分谨慎。

年轻人答应了。他开着电驴,搭上老黎,沿着街道向北面驶去。

十多分钟后,车停了下来。年轻人指着街对面说,她的店就在那。老黎看去,招牌上写着“文清螺蛳粉店”,这正是她的名字!心不由地扑通扑通狂跳起来。

这十多米的路,老黎走得分外沉重艰难,浑身也因紧张期待而燥热。她变成什么模样了,变化大吗?我走进去的时候,她会不会正看着店门口,一眼认出我来,那时会不会很尴尬,要说些什么……本来事先已经想了千百遍的应对方式,这时却在忐忑不安中零零乱乱、脆弱不堪。

他拿着手提包,缓缓地走进了店里。这店不大,只能摆下五六张四人小桌。有两桌有客人,正在专注地吃着螺蛳粉。他看到店里边的厨房,有一个纤瘦的背影在忙碌。老黎平复一下狂跳的心脏,慢慢走到厨房玻璃前,鼓起勇气:“老板,我要一碗螺蛳粉。”

“好的,要一两还是二两?你先坐下等会。”那身影回过头来快速看了一下,又转过身去忙碌了。

老黎找了张桌子坐下,故意脸朝着店里边。这样他就可以借助光线看清店里的人,而里面却不容易看清他。

不一会儿,厨房里的人出来了,端着两碗螺蛳粉,一碗放到旁边一桌,一碗放到了老黎的桌上。

这时,老黎看清了,老板娘是个中年妇女,神情淡淡的,头发简单地绾成个髻。衣着也很简朴,系着条素色围裙,把粉放在桌面上就转身继续去忙了。那瞬间,老黎不敢抬头直视,努力假装镇定,象普通的顾客一样。可是他的心却不受控制,失去节奏在狂乱撞击跳动。

真的是她吗?相隔的时间已太长了。乍一眼,他不敢肯定,因为眼前的老板娘和当年那个青春活泼的阿清对不上号。那时的她是那么有青春活力,敢爱敢恨,开朗大方。可眼前这个她,发际里已明显可见许多白发,眼睛里隐藏着淡淡的哀愁,动作迟缓凝重,差别实在太大了。

老伍慢慢挑着碗里的螺蛳粉,几根几根的,尽量延长些时间,心里也在思考着怎么办。这时,邻桌的客人起来结帐离开。他转头看过去,那边墙上嵌着一块玻璃,里面是一种啤酒的广告。他没留意广告,却怔怔地看着玻璃映照出的一个浅影——那是他自己。玻璃里那个中年男人,垂着两个眼袋,身体膨胀发胖,鬓角额际斑白,还微微谢顶。是的,自己都已被岁月揉捏销蚀成这样,更何况阿清呢。

那一刻,他打定了主意,几口扒完粉,走到厨房前结帐的地方。

“老板娘,结帐。”老黎觉得自己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。

“十二块。”

他掏出二十块钱,老板娘接过去找零,乘着这个时候,呆呆地看着她。

她找好零钱抬起头,碰上了他的眼光。眼前这人怎么直直地盯着人看?她心里有些嘀咕,但这是客人,还是要以礼相待。

“大哥,你喜欢吃我们柳州的螺蛳粉吗?”她从口音中判断出老黎是外地人。

老黎倏然惊转。

“喜欢,喜欢,很好吃。”忙不迭地慌乱回答。

听到顾客的称赞,她脸上露出丝笑意。

“大哥,你是哪来的?”

“我从广东来。”

她听了并没有特别的反应。

“你去过广东吗?”老黎紧接着问。

“没有,我土生土长在柳州,从没去过广东。”

“那你有朋友在那吗?”这个问题有些突兀和奇怪,但老黎却忍不住脱口而出。

她想了一下。

“以前有过的,但是没联系了。”

“为什么不联系了?”老黎尽量使语气轻松些,弄得象拉家常,而不是追问。

“以前不是都喜欢写信嘛,后来他都没回信,就断了。”

“可能他回了,你没收到。”

“可能是吧,但那都过去了。”她躲开老黎的目光,望向了店门口的街上。

“你找过你的朋友吗?可能他也在找你。”

这个问题令她很惊讶,不明白眼前这个外地人为什么要说这个。但她还是回答:

“他在广东,我怎么找呢。他以前成绩那么好,应该早考上好的大学,忘了我了。”伴随着这句话,是嘴角浮起的苦笑。

老黎几乎控制不住自己要喊出来:没有,他没忘了你,他一直在找你。

这个时候,忽然有个人走进店里,他们的交谈中断了。那是个身材轻盈,穿着连衣裙的少女。

“妈,学校要举办趣味运动会,我想买双新运动鞋。”

“你那双不是还能穿吗?”

“旧了,款式过时了,同学会笑话的。”

“能穿着就先穿着吧,你爸每个月还要那么多医药费,不能乱花钱。”

老黎在一旁怔怔地看着。眼前这个女孩,那眉眼相貌,神态举止,甚至连衣着装扮,都有少女阿清的影子。不一会儿,又有一个男孩子走了进来,急急地说:“妈,爸爸又拉肚子了,奶奶叫你快回去。”

阿清连忙解掉围裙,叮嘱几句,离开店子走了。留下两个孩子懂事地结帐收钱,收拾顾客走后的碗筷,打扫店里店外。

老黎再没有任何理由呆下去了。他走出店,那年轻人还在等着。掏出钱,付清了帐,他打车往火车站赶去。

当柳州开往深圳的高铁列车徐徐发动,已经时近黄昏。他自己坐在车厢的最后一排,呆呆地看着外面的落日余晖染遍山岭大地。车速渐渐加快,许许多多的东西——街道、乡村、房屋、树木、人……都一掠而过。随着天色渐渐黑暗,他又看到了车窗玻璃中的自己。倏然间,他想到了少年的小黎和阿清,想到了岁月如高铁般飞速前奔,想到了生命已如夕阳漫天。一颗大大的泪珠,不受控制地从心底渗出,滑落眼角腮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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